■龚平

弥陀巷是扬州“新城”的一条小巷，幽深湫隘的支巷中，深藏一处典型的扬州民居，名为“朱草诗林”，这里曾是“扬州八怪”之一罗聘和他的爱妻方婉仪共同生活过的地方。

进入曲折的小巷，“朱草诗林”的两扇黑漆大门，平淡无奇，门前没有照壁，也不见精美的砖雕门脸。进门是个小院落，宅院不大，恬静雅洁，站在院中心，环视四周，一眼便可把宅院全貌看个究竟。贴壁半亭，题额“倦鸟巢”，叙说着主人淡薄人生的志趣。三间两厢的正房不甚宽敞，正房前，有坐西朝东的书斋三间，罗聘与方婉仪在此赋诗作画，雅号“香叶草堂”。

别小瞧这所普通宅院，当年追捧它的粉丝可不少呢！粉丝中，有位江都县丞，十分景仰画家罗聘，特地把自己的住所搬到罗家隔壁，并给它起了个“朱草诗邻”的雅号，与罗聘住宅“朱草诗林”仅一字之差。有人说是附庸风雅，也有人说是矫情，甭管怎么说，这个“邻”字相当出彩，很传神。至少传递了这样的感情，这位父母官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把与大画家比邻而居看成是一件荣耀的事情。

曾经的主人是赫赫有名的罗聘，在“扬州八怪”中，数他年龄最小，是公认的“殿军”人物。罗聘（-），号两峰，自称“花之寺僧”。祖籍安徽歙县呈坎，生于扬州，他工诗善画，以惊世骇俗的《鬼趣图》和罗家梅派而名震画坛，生前结集出版的诗作，以“香叶草堂”命名。

当年的文人墨客如果没获得功名，也就只能当一名幕僚，或设馆授徒，或卖字画谋生。罗聘天资聪慧，热爱绘画，受教于老画师金农，金农称赞这位弟子“笔端聪明”。因绘画成就颇高，很受业界的赞赏和礼遇，但他终究只是一名“白衣秀士”，囊中十分羞涩。

罗聘的妻子方婉仪，原是官家淑女，“江山清淑之气，不钟于绮罗丰厚之闺阁”，是对她很确切的表述。她与罗聘既是安徽同乡，又志同道合，有共同语言。婚后两人虽然生活贫苦，却是一对理想夫妻。居住在“诗林”，日子过得拮据，但夫妻恩爱，琴瑟和谐。想来，起初“诗林”的欢笑应多于郁闷，夫妻双双携手作画的场景也是十分美好的画面。然而，这对画坛伉俪，虽才华横溢、情长谊深，却不善理财，生活颇捉襟见肘。用当代网络语言描述就是：生活很“囧”！

对于寻常世人来说，罗聘笔下那面目可憎的鬼怪究竟“趣”在哪里？老于世故的纪晓岚道出了真相：“扬州罗两峰，目能视鬼，曰：凡有人处皆有鬼，其横亡厉鬼，多年沉滞者，率在幽房空室中，是不可近，近则为害。其幢幢往来之鬼，午前阳盛，多在墙阴，午后阴盛，则四散流行，可穿壁而过，不由门户，遇人则避路，畏阳气也；是随处有之不为害。又曰：鬼所聚恒在人烟密簇处，僻地旷野，所见殊稀。围绕厨灶，似欲近食气；又喜入溷厕，则莫明其故，或取人迹罕到耶？所画有《鬼趣图》，颇疑其以意造作……”

《鬼趣图》者，名是画鬼实则喻人也！画家也是借此发泄内心对不公世道的愤懑。有专家分析《鬼趣图》的艺术成就：在绘图技法上有独到之处，把泼墨山水画渲染墨色的技法，运用到人物画上，使技法和主题巧妙结合，充分体现出鬼趣，这是罗聘精湛艺术造诣的表现。

方婉仪的绘画天赋很高，也擅长画梅，有专家学者甚至说，她也应该归入“扬州八怪”的行列。尽管“罗家梅派”名扬四海，然而罗聘的生活状态并没有多大的改善。更不幸的是，乾隆四十三年（）春，48岁的方婉仪染上肺痨，当时可是让人谈虎色变的绝症，无药可治。在爱妻即将撒手人寰之前，罗聘抛下她，独自再上京师。这桩疑案，历来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