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兴是中国陶都,紫砂陶的故乡,在明代中晚期的陶瓷业变革中,宜兴陶艺人创烧了“紫砂陶”,经过数百年的创新与发展,在国内外产生了广泛影响,制作工艺传播到日本、荷兰等多个国家。明代紫砂器中以紫砂壶为主,紫砂壶的产生、发展脉络印证了“紫砂陶”的历史。明代紫砂壶的实用鉴定著作和文献资料稀少,对墓葬出土的明代紫砂壶资料进行分析总结,是了解明代紫砂陶特点和工艺特征的重要途径。

紫砂壶成为专用饮茶茶具是与明初饮茶方式的转变分不开的。明洪武二十四年(公元年),明太祖朱元璋下诏废团茶,改贡叶茶(散茶)。后人评价甚高:“上以重劳民力,罢造龙团,惟采芽茶进。……按加香物,捣为细饼,已失真味……。今人惟取初萌之精者,汲泉置鼎,一瀹便啜,遂开千古茗饮之宗。”出身社会底层的朱元璋,早已习惯了民间冲泡习惯,而非点茶分茶等文人士大夫阶层的饮茶方式,当上皇帝以后才会如此下诏。

到了明代中叶,茶的品饮方法日趋考究,沏茗畅饮替代了唐宋时流行的烹煎和点茶,此时的茶事开始讲求冲泡器具,其所具有的艺术价值与使用价值随茶事的发展而发展,二者之间相互推进。品茗本是生活中的物质享受,茶具的配合,并非单纯为了器用,也蕴涵着人们对器形的审美和对理趣的感受,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紫砂壶也是水到渠成之事。明代纪年墓出土的紫砂壶,为我们提供了准确断代的研究实物。

明代嘉靖柿蒂纹提梁壶,通高17.7厘米、口径7.4厘米、底径7.1厘米。江苏省南京市中华门外马家山的明代司礼太监吴经墓出土,根据同时出土的砖刻墓志纪年推断,为嘉靖十二年(年)。这是我国目前唯一最早有确切纪年可考的紫砂壶。该提梁壶体量较大,宝珠钮、圆形平盖,矮颈、丰肩,圆腹、腹下部内敛、平底。在流与壶身相接处贴以四瓣柿蒂纹饰。壶身上方的提梁,类似于明代家具中罗锅枨的形状。与流相对的提梁下端内侧有一个突出的圆环,用来系住壶盖以免滑落。壶盖很有特点,反面嵌泥条呈十字状。胎质近似缸胎,壶面粘附着“缸坛釉泪”,色泽呈肝红。

此壶的出现说明几个问题:一是墓葬下限嘉靖十二年,此壶的上限要更早。吴经从正德五年至正德十二年间任南京提督织造太监之职,是否这期间得壶还需考证;二是壶面粘附着“缸坛釉泪”,表明当时烧制紫砂器没有装匣钵,同其他日用陶器同烧,此时的壶可能是从日用烧水壶转化而来;三是壶嘴与壶身处贴四瓣柿蒂纹,“柿”与“事”谐音,有事事如意的寓意。此处贴柿蒂纹除了美观吉祥,另一个作用是掩盖壶嘴与壶身相接的痕迹,因壶的流和提梁与壶身的连接采用铆接工艺;四是壶盖背面有简单的十字形筋,可以看作是早期制作的特征之一;五是壶的内壁厚薄不一,胎体粗糙紫砂不纯,早期制壶工具简陋,用料不讲究,制壶技术不成熟。

明代时的烹茶法有壶泡和撮泡两种,陈师道记载了当时苏吴一带的烹茶法:“以佳茗入磁瓶火煎,酌量火候,以数沸蟹眼为节,如淡金黄色,香味清馥,过此而色赤不佳矣!”此即壶泡法;杭州一带的烹茶法与苏吴地区略有不同,“用细茗置茶瓯,以沸汤点之,名为撮泡。”其实无论是壶泡还是撮泡,较之前代更加简便,且还原了茶叶的自然天性。吴经使用的蒂纹提梁壶应是“苏、吴一带的烹茶法”。

明万历“时大彬制”款鼎足盖圆壶,通高11厘米、口径7.5厘米、腹径11厘米。福建省漳浦县盘陀乡通坑村明万历三十八年卢维桢墓出土,底款楷书刻款“时大彬制”。

明万历“大彬”款六方壶,通高11厘米、口径5.7厘米。江苏省江都县丁沟乡红飞村郑王庄明万历四十四年曹氏墓出土,底款楷书刻款“大彬”。

明万历的两把紫砂壶已使用了成熟的制壶工艺,其特点具体表现为:一是壶的体量变小,不适应在炉上煮茶,是纯粹的泡茶用具;二是壶嘴、壶把采用泥接法,紫砂泥料纯净,打泥片衔接工艺成熟,壶造型多样化;三是壶盖内使用圈墙,用壶时壶盖更加牢稳方便;四是制壶专业工匠款式的出现,使紫砂壶含有文人的气息;五是楷书刻底款的出现与明代瓷器底落款有同工异曲之用,不同的是一个是年号款一个是人名款,这两把出土紫砂壶底部都有“大彬”刻款,用竹刀刻款成为这时期紫砂壶一个明显的特征。当时紫砂壶已被广大品茗者接受,紫砂壶的地域使用范围扩大,名壶已成紧俏品。

明崇祯“大彬”款柿蒂纹三足壶,通高11.3厘米、口径8.4厘米。江苏省锡山市甘露乡明崇祯二年华师伊墓葬出土,壶把下“大彬”楷书刻款。

明崇祯“时大彬”款圆壶,通高9厘米、口径5.8厘米、底足径5.2厘米。山西省晋城市泽州县大阳镇陡坡村明崇祯五年张光奎墓出土,底款“丁末夏日时大彬”楷书刻款。

明崇祯“大彬”款腰圆式提梁壶,通高15.3厘米、口径5.1厘米、足径5.2厘米。陕西省延安市宝塔区王家沟村明崇祯十五年,杨如桂墓葬出土,壶腹部“吟竹养浩然大彬”行草刻款。

明崇祯时期出土紫砂壶,可明显看出造型的多样化,适应了当时市场不同人群的需要。一是产量变大,从事制壶的专业作坊增加,采料、制壶、烧造已有明确分工;二是制壶工艺更加成熟,工具的改进、不同泥料的使用,使工匠的技能得到更好的发挥;三是从刻底款发展到壶把下刻款,再到壶腹部刻诗文,工匠有了自由发挥空间;四是紫砂壶自由化、多样化的特征,造就了众多的制壶名匠。

明晚期是紫砂壶发展的第一个高峰,紫砂壶制作名家大量涌现,明周高起的《阳羡茗壶系》一书,记录了不少的制壶“名家”和“大家”。明代最有声望的是龚春,又有“四家”(即董翰、赵梁、元畅)及“三大”(时大彬、李仲芳、徐友泉)之说。明代制壶工艺不断改进产量提高,爱壶人从达官贵族、文人壶客到平民百姓等范围扩大,紫砂壶已经成为全国流行的茶具。又据《阳羡茗壶系》载:“近百年中,壶黜银锡及闽豫瓷,而尚宜兴陶……名手所作,一壶重不数两,价重一二十金,能使土与黄金争价。”

综上所述,明代紫砂壶从嘉靖到明末的特征变化,可以看出时间虽短但发展变化却很快,这也正是经济市场需求的结果。紫砂壶从煮茶到泡茶的功能转变,以及明嘉靖、万历、崇祯时期紫砂壶不同的特征,为我们鉴赏紫砂壶提供了可靠的依据,让我们看到紫砂壶在明代发展的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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