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江都的老表捎来三条自己钓的野生鲫鱼，今晨，婆婆大人宰杀之后，摆在厨房，去乡下打麻将了，临走时，她交代：这三条鲫鱼，你看着办！

原本计划，上午辅导孩子作业、画画，临近中午去珍园的钟书阁看书买书，顺便去胡椒与盐餐厅吃意大利海鲜面，其实后者才是重点。那天路过，看到餐馆门前一块小空地用玻璃搭建出一个阳光厨房，从意大利定制的披萨炉敦敦实实的安放在东面，想必老板碎碎念多日的披萨终于可以安抚吃货期待已久的心。

看到鲫鱼已经洗净，不忍扔进冰箱令活波的鱼肉变僵死，浪费食材最佳品尝时间，是对食材的不尊敬，趁着煮越南咖啡的功夫，赶紧取出砂锅烧水，洗葱拍姜，平底锅里倒入菜籽油，其实我还是喜欢用豆油煎鱼，当豆油遇到蛋白质会迸发出浓情蜜意，倘若稍加点猪油，煮出的鱼汤浓白味醇。只不过，婆婆大人主政的厨房里，竟然没有豆油。

煎鱼的时候，锅要烧得滚烫，再倒入油脂，煎出来的鱼，鱼皮不会粘锅，最讨厌浑身滑溜纹路清晰如俊俏少年的鱼，油煎时破相，一刹那，像是沉入社会最底层，难有翻身之日。记得拜访仪征餐饮协会尹义平会长时，他讲到了仪征的江鲜文化，慨叹现在的厨师图省事，煮鱼汤时，直接将鲜鱼下油锅油炸，高温热烹的结果就是使得鱼肉表皮水分流失，肉质迅速老去，这样急火攻心煮出来的鱼汤，自然没有小火油煎，鱼身两面金黄再用热水滚煮的鱼汤来得浓烈。

小朋友最欢喜我煮饭给她吃，这样她可以赖在家里玩耍或画画、听哈利波特，而不必与我去饭馆，正襟危坐讲究礼数的吃一顿饭。不过嘴刁的小孩会指出：妈妈，你的鱼汤不够浓；今天的米饭，你煮的有点硬哎！

最初临时起意，对于临近中年才开始学做菜做饭的人来讲，如何煮好一锅鱼汤，确实大有学问。记得有段时间常去集贤村高邮面馆，他家的鱼汤面很受食客欢迎，有一次我忍不住吃了一碗，鱼汤虽浓但颜色发暗，如同白棉布经过蒸煮沾染上时光的痕迹，别说这碗放了很多胡椒的鱼汤面下肚，辣的喉咙疼，原本受凉鼻子不通气，顿时通畅，那一点点要感冒的迹象也一下全无。

夏末秋初，清晨去仪征城区拜访一家鱼汤面馆，店里一对老夫妻诚惶诚恐，拉着我到厨房外面的一个灶间，指着一大锅正在剧烈翻滚的鱼汤，说他们用食材都是货真价实的新鲜鱼，并拿出准备宰杀的鲜鲫鱼给我看。煤火炭炉加上大火长时间炖煮是其鱼汤好喝的秘密所在。老夫妇的大儿子和女儿都在仪征政法系统做领导，生活优渥，原本老两口可以舒舒服服养老，然而小儿子下岗，老两口毅然决然帮儿子开了这家鱼汤面馆，拿出诚意炖出来的鱼汤，总能遇到欣赏的人。每天熬好的六大桶鱼汤，到了傍晚基本都销售一空。见我们上门拜访，人到中年的小儿子躲在厨房，不肯出来拍照，只记得他羞涩的笑容，握厨刀的手有细小伤痕。虽说生下来的儿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但父母偏向的，一定是家里混得不好的孩子。恰恰这番用心良苦，让我记住了这对老夫妻，以及他们亲手煮出漂着金黄色油花的鱼汤面。

三条鲫鱼煎得两面金黄，用陈年花雕酒在锅边淋撒，如琥珀一般的花雕酒迅速变成蒸汽，将鱼腥味儿打压下去。砂锅内滚水翻腾，将煎好的鱼转战放入砂锅内，两根青葱打结，六七枚姜片也一同下锅，炙热的水将鲫鱼烘托，如众心捧月，鱼肉内的蛋白质迅速被发掘瓦解，只需要五六分钟，原本清澈的汤开始变浑，这样大火沸腾一直要煮上三个小时，待肉烂骨酥，一锅鱼汤才算炖好。原本想放几片金华火腿，没有这样尝试过，怕成为败笔，暂且打消了念头。

入冬了，天气渐寒，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炖上一锅食物，那些氤氲在食物里的烟火人情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其实，食物的味道，也是一座城市岁月和人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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