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十多年前的一个冬天的早晨。妈妈坐在门前，一针一线地纳鞋底。小玉坐在妈妈旁边，眼睛睁得大大的。

四岁的小玉问：妈，干啥呢？纳鞋底呀，乖！纳鞋底干什么用呢？做鞋子给乖穿呀！

你是怎样做的，小玉翘起右脚说，是不是把我的脚画在布上的？妈妈有鞋样呀，妈妈指着身边的小匾说，瞧见了吧，这么多哩，有你姐的你哥的你爸的鞋样。

鞋样哪儿来的？买的。

有了鞋样，妈妈就能为我做好多好多的鞋啰，小玉又翘起右脚，右脚的大拇指正探出张开口的布鞋，顽皮地点头。

妈妈悄悄地转过身去，用手抹眼泪。小玉一直是穿哥哥姐姐穿剩下的鞋。手里做的是给小玉的第一双新布鞋。

妈妈，我长大了要挣很多很多钱给你买好多好多鞋样，小玉用手指了指妈妈的右脚，妈妈右脚的大拇指正探出张开口的布鞋，耷拉着脑袋。

小玉坐好，妈到屋里找一些线头。妈妈说完，站起身，到屋里去了。当妈妈出来时，小玉不见了。小玉坐的凳子上空空的。妈妈以为小玉顽皮，找小伙伴去了，就大声的唤，小玉，小玉。小玉被陌生人拐走了。

小玉被一个陌生女人带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小玉哭着叫妈妈。那女人说，乖，我就是妈妈呀。小玉抽抽噎噎地说，你会纳鞋底吗？女人摇摇头，盯着小玉的脚看。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女人手里有一双新鞋还有许多糖果。小玉盯着鞋和糖果，眼睛睁得大大的。女人晃着手里的鞋与糖果说，叫我妈妈，快叫我妈妈。小玉噎了噎唾液，摇摇头，你不是妈妈，你不会纳鞋底。

转眼一年过去了，妈妈的影子逐渐模糊了，但小玉仍然记得，他答应过妈妈，要给妈妈买很多很多鞋样。小玉每天都在街上留意，有没有卖鞋样的摊子。终于有一天，小玉看到街上有一个卖鞋样的摊子。小玉高兴极了，挤到摊位前，盯着鞋样看。卖鞋样的女人整理好手里的钱和地上的鞋样后，才注意到摊位前的小玉。女人对小玉笑笑，伢子，咋还不回家？小玉盯着鞋样看，默不作声。女人似乎有点烦了，抽出一张一角钱的毛票递给小玉，小玉摇摇头。女人弯下腰问小玉，是不是要鞋样，要的话，送给你一对鞋样。小玉点点头，指着女人的脚说，要这样大的鞋样。女人笑了。小玉回家后将鞋样藏在他秘密的小天地。

后来，小玉再也没有看到卖鞋样的女人来摆摊，小玉很失望，他有一个梦想，他要攒很多很多的鞋样，留给妈妈做布鞋。现在小玉已经有五岁多了，与比他大一点的孩子一起去拾荒，攒钱买鞋样。当然，这一切要瞒着那个让他叫妈妈的女人。

这天，小玉在街上拾荒时，看到有一个卖鞋样的摊子，小玉高兴极了，撒腿就往家奔，拿来他所有的毛票硬币。卖鞋样的与以前不是同一个女人。小玉将钱丢在地上的牛皮纸上说，我要买鞋样，女人看了小玉一眼说，买多大的鞋样？小玉看了看女人的脚说，就这么大的。女人又问，买鞋样干啥？小玉抬起头说，给我纳鞋底的妈妈做鞋。女人突然盯着小玉说，你不是小玉吗？乖，妈妈可找到你了。女人一把搂住小玉呜呜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