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资深学者、诗歌评论家叶橹教授的鼓励与提携之下,近年来扬州诗人群体俨然已成为江南诗坛重镇之一,尤其自2008年由诗人庄晓明创办并主编的《扬州诗歌》问世以来,扬州诗人头顶上的光环这点亮度大增,优秀作品众彩纷呈,就我所认识的诗人如庄晓明、陆华军、董迎春、曹利民、蔡明勇、许国江等而言,每年都为这寂寞而又辉煌的诗坛交出亮丽的成绩单,其中女诗人曹利民更是勤耕不懈,最近将她多年来创作的诗篇紊编成集,相信必为这斑斓璀璨的扬州诗歌大花园添色加彩。

曹利民其实出道不算晚,是一位赋性安静、沉潜写作的女诗人,她的诗作别具风格,既不甘于追随当代的“主流话语”而成为一位喧嚣浮躁的大众化诗人,也不自囿为一位抒小我之情的、婉约派的浪漫诗人。有时她也会在诗中喃喃低语、倾诉情怀,这似乎是所有女性诗人的本色,但不同的是,曹利民更将诗的触角延伸到对现实人生的深情关怀,她选择的题材大多是经过人间烟火熏燎过的并不怎么诗意的现实,而另一方面她又自觉而清醒地审视着自己内心世界的秘境,同时也在诸多变化中展现出细腻的柔情,于是她的诗便有了坚实的质感,一种知性与感性平衡发展的特殊魅力,但她却一直未能得到应有的,甚至更多的关注。

在处理现实题材时,曹利民往往很明显地展示出一种极具反讽意味的真实人生,并将其转化为一种美与现实难以调和的矛盾冲突中所引发的诗性张力。本诗集中的《最美好的》、《黄金大道的构成》、《看风》等作品就是最明显的例子。她这种反讽的、悖论式的美学元素,反倒容易使人产生“骚到痒处”的感觉,譬如在《最美好的》一诗中,诗人认为“最美好的,不是最美,也不是最好的”,而这种美是要“带点邪气,或者好里掺点儿坏”。她追求的就是从闲暇中体验到的琐事、平淡,甚至像“啤酒泡沫一样松软,模糊”,却又真实不虚的生活。这不仅是曹利民的人生观照,也是她的诗歌艺术张力之所在。她另一首诗《黄金大道的构成》也有着类似的心理纠结,悖逆的声音尤为强烈,她要建构的黄金大道“用美是不够的”,用“阳光,辉煌,美人……甚至纯金,鲜花,爱慕者,摄影师……”也还不够,而必须再添加一些负面的东西,如:

阴雨,灰云,江水远去……

就像我们,喜悦与爱还远远不够

还要有俗事的卑微和暗黑

内心的悲哀与忧伤

这种悖论式的述说所刻画的还是真实的人生,不但有清风明月、朗朗晴空,同时也有雾气弥漫、阴霾凄惨,诗人以暗喻与象征手法在提醒:所谓“黄金大道”,决不是单方面的美好或丑陋,而是我们必须面对,甘心接受的一个完整的,无可替代的生命旅程。

表现同样心境的还有一首《看风》,在曹利民的诗性视觉中,“风”是可以看得见的,看着它“轻轻走过来,拨弄我的脸/让我有了非份之想”。何谓“非份之想”?说白了,这是诗人运用吊诡的叙事手法把晨风拂面的清爽感觉说成一种“幸福”,而这种幸福感却来自一种超然脱俗的心境:“陪我闲成一池秋水。”

这个令人悠然神往的诗句,使我想起一幅虽觉世俗却暗含人生哲理的对联:“居家闲是福,处世忍为高”,可见诗人向往的不是名缰利锁、功成名就的现实人生,而是脱俗出尘、“一池秋水”般的诗意人生,但毕竟诗意人生只是一种理想,一种美化的意象世界,最终她还是要“做回窗前那个面目普通,被风吹乱了发丝的女人”,而回归现实。从诗歌美学的观点来看,现实人生与诗意人生之间并不存在辩证关系,“闲成一池秋水”这个意象乃产生于一瞬间的心灵感应,它出现在《看风》这首诗中,纯然出于一种偶然的禅意触机,一种诗意的偶然发现。这就是诗的奥秘与美学价值之处,它提供了一个读之不尽、说之不完的意境,其真味乃在于可解与不可解之间,真所谓“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历来诗评诗话,千言万语而不足以穷其情,诗学美学,言说各殊,但终难尽其意,因此读一首好诗确实是一种莫可言状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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